十月的关中秋意正浓,金辉漫过和丰村层层叠叠的梯田,将漫山的苹果树镀上一层暖光。枝头饱满的苹果缀满枝丫,像一串串红灯笼,映得整片果园愈发鲜活——这是老李半生心血浇灌的“希望园”,也是全家四口的生计根基。
老李佝偻着背,骑着三轮电动车在乡间水泥路上缓缓前行,车斗里用黑塑料袋裹着的礼盒格外扎眼:一瓶五粮液、两条中华烟,还有一箱大坚果。车轮碾过路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正如他此刻忐忑不安的心跳。活了五十六岁,他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最不屑的就是“送礼求人”,可如今,这果园的存续让他不得不放下“脸面”。
五年前,老李顶着家人反对,承包了村里这片荒坡,硬生生用锄头开垦出十亩果园。从选苗、嫁接、施肥、套袋,他几乎日夜守在园里,手上的老茧磨了一层又一层,终于让荒坡变成了丰产的果园。按照合同,还有两年才到期,可近来村里的三娃却四处张扬:“新来的吴镇长是我姑父,这果园我要定了,改建成采摘园和民宿,保准赚大钱!”
起初,老李认为自己有白纸黑字的合同并未在意,可架不住三娃三番五次挑衅,加之村里风言风语传得越来越厉害,一筹莫展之际,在省城酒店当保安队长的外甥给老李支了招:“舅,如今办事得‘活络’点,你给村支书李永和‘意思意思’,让他在书记面前多帮你说说话。”老李咬着牙,把准备给母亲买药的钱凑了凑,托人在县城买了礼品,这才有了路上的一幕。
和丰村村委会就在村头,村支书李永和的家紧挨着村委会大院。老李把电动车停在院门外的老槐树下,看着紧闭的铁门,手心直冒冷汗。正要抬手敲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李永和推着电动车出来,车把上也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老李,这么早过来,有事?”李永和笑着打招呼,眼角的皱纹里满是质朴。老李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手里的礼盒仿佛有千斤重,支支吾吾道:“没、没啥事,就是路过……”
“那我先去办点事,有急事处理,回头再聊!”李永和说罢,跨上电动车匆匆离去。老李瞥见那黑色塑料袋里露出的高档烟酒包装,比自己的礼品还要贵重,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连村支书都要给镇长送礼,自己这点东西算什么?这果园,怕是真保不住了。
他耷拉着脑袋回到家,妻子正坐在炕边给卧病的母亲擦手,见礼品原封不动地提回来,脸色瞬间变了:“支书没在家?”老李闷不吭声地坐在板凳上,点起一支旱烟,烟雾缭绕中,他把刚才的见闻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妻子长叹一声,眼圈泛红:“这下彻底没指望了,支书都要求镇上的书记办事,哪还会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两人相对无言,满屋的绝望像秋日的寒霜,冻得人透不过气。
正当两人愁眉不展时,三下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沉寂。老李猛地抬头,以为是三娃又来挑衅,开门一看,竟是李永和,他没好气地说:“你不是去吴镇长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事情办利索了,就赶紧回来找你啊!”李永和笑着走进屋,目光扫过桌上的礼品,又看向屋里面色凝重的娘仨,瞬间明白了几分,“你刚才去找我,是不是为了果园的事?”
老李的妻子连忙上前,拉着李永和的手哀求道:“李支书,求你帮帮忙,这果园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可不能被三娃抢走啊!”
李永和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坚定:“嫂子,你放心,果园是你们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合同也没到期,凡事都得按规矩来,谁也不能仗势欺人!”
老李夫妇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真、真的能保住?”
“当然能!”李永和拉过老李的手,继续说道,“你好好打理果园,安心让李婶养病。之前我多次劝你们参加城乡居民医疗保险,你们是不是都交了?”老李点点头,李永和笑着说:“那就好,阿姨的中风治疗费医药费,都能按比例报销,能减轻不少负担。以后家里有啥困难,随时跟我说,村里一定帮你们想办法!”
老李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忙拿起桌上的礼品往李永和手里塞:“支书,太谢谢你了,这点东西你一定要收下!”
李永和却收起笑容,神色严肃地推辞道:“老李,你这就见外了。我们共产党员是人民的公仆,为群众办事是应该的,怎么能收礼呢?”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下午,吴镇长的爱人受三娃托付,硬把一袋礼品送到我家,说想让我在果园转包的事上‘通融’一下。我刚才去吴镇长家,就是把礼品退了回去,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镇长说了。镇长压根不知道三娃的所作所为,已经严厉批评了他爱人,还让我转告你,一定会维护你们的合法权益!”
听了这话,老李夫妇满脸羞愧,连忙把礼品收了起来。夕阳透过窗户洒进屋里,映得李永和的身影愈发挺拔。他又叮嘱了几句照顾病人和果园管理的注意事项,便转身告辞。
夜幕渐渐降临,乡村的夜色静谧而深沉。老李夫妇站在门口,望着李永和远去的背影,虽然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但在他们心中,那个坚守原则、为民办事的共产党员形象,却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温暖,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