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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山
来源:武功县纪委监委 作者:张婵 点击数: 发表时间:2025-08-26 18:02:43

总是失眠,闭上眼,却用大脑望见了更多。最近很奇怪,常梦到关于那座山的一切,是朝霞刻出倒影,是黄土攀爬欧李,是蝉鸣刺透苹果树,是枯白孤单的石马和破碎的石狮尸块。它们一幕一幕,比跑马灯闪得还快,似在提醒我,太久没回去,太久没回去了。

在懵懂无知的时候,我一年去那座山一次,每次回去都起一身疹子,干瘪黝黑的手端来一碗黄土冲开的水,说喝下就不会再起红疹。

我第一次吃蒸鸡蛋,在那座山,黄土碾平的院子,干瘪黝黑的手端着浅蓝的洋瓷碗,碗里是澄黄的鸡蛋,在蛋黄般朝阳浮起的时候,母鸡哼鸣间,干瘪黝黑的手从麦秸上拾起温热的卵,几缕绸烟汇向云端,我餍足地期待第二个清晨。

去采连翘吧,暮春的黄色早把那座山吞没,只待酷暑降下刑罚。一双大脚印跟着一对小脚印,黄土扬起,干瘪黝黑的手拨开黄土壁上几片小叶,正午焦阳躲在叶下,一掐一拧,红日滚到黝黑的掌心,又转到粉嫩的小掌心,随后被一口吞下,落入悠长的深渊。不知几轮红日入腹,但闻夏蝉不满,破碎的苹果树林被割裂开来,四面八法震雷轰鸣,黝黑的手捏起一双透光的翅,竟比欧根纱更透亮光滑,但我没想到,焰火成为那纱的归宿,现在想来实是残忍,当时却只顾享受蝉背上那块独属山野的鲜美。

石马坪总是带着几分神秘,因为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唐王陵。听说早些时候常有人在那里,扬着撅头翻开唐王陵的土,能挖到金元宝。我没看见金元宝,但是看到了一堆石马,向前几步,黄土掩埋了几块白石,转过身去,竟瞅见一张狮面。

撅头挖开了黄土,也拍碎了白石。山下的人认为石马和石狮子不好,在夜里会苏醒,跑下山去偷吃玉米和家畜。于是他们如战士一般,挥起武器把沉睡千百年的石马和石狮子砸成碎块,但又不知为何,还剩了几匹石马逃过此难。干瘪黝黑的大手把我托在石马背上,我惊喜地望着周遭,却发现那个身影似要离去,石马太高了,我只能坐在上面大哭大叫,那身影却哈哈大笑起来。我终于踩在了黄土上,依依不舍回望石马时,却看到我刚骑的那匹石马肚下,有一条比锨把还粗的蛇。

那是龙。

常道,在山间若遇到蛇那都是龙,遑论那蛇出现在唐王陵呢。

晚霞弥漫,一兜连翘被铺开,晾在黄土碾平的院子。风儿悠悠地吹着、吹着,我躺在房顶上望着漫天星辰,偶尔划过几枚流星,那是山上的夜色。我的眼皮渐沉,那座山徐徐倒退,终于在最后一点微光里消失不见。

二十多岁的年间,我离那座山越来越远,那碗黄土水治好了我的水土不服,却留在身体里,滋生出无尽的忧愁。偶然回去一次,黄土碾平的院子打上了水泥。我提起想看石马,那双黝黑皲裂的手拧转摩托车把,上次去看石马是上山,这次去看石马却是下山了。仅存的几只完好的石马被铁栅栏围着,安静地坐在广场上,石马不再望着青山,而是守着车水马龙和万千霓虹。

那座山上的夏天啊,竟只能如跑马灯默片般,在二十五岁的我某个失眠的夜,偷偷出现,然后又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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