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于忙碌的细微罅隙之中,我在东方微微泛起了鱼肚白的晨光时,邂逅了美丽的汤峪河。
昨夜的雨洗涤了山河,天渐破晓,夏日的第一缕晨曦如揉碎的金箔,漫过东山的轮廓,轻铺在汤峪河岸上。昨夜的山汽霎时化作缀满碎钻的绫罗,风过处,水波顺着水流的褶皱缓缓滚动,恍若天地初开时未凉的余温。整个汤峪河谷浸在淡青色的雾霭里,缠在柳枝上如未干的墨痕,绕进对岸芦苇丛,便成了水墨画里洇开的留白。
垂柳的枝条垂得极低,几欲吻触水面。疯狂的柳叶镶着深绿的边,叶尖坠着的昨夜的雨珠最是调皮——阳光斜斜掠过,雨珠里便浮起整个天空的缩影:流云轻掠,归鸟振翅,连远处山尖的轮廓都清晰如细笔勾勒。风稍紧些,昨夜的雨珠“咚”地坠入河面,惊起的涟漪一圈圈荡开,把水中天光揉作更细碎的星子。
站在桥上,望河水极清,清得能数出河底石头的纹路。浅滩处的水草绿得发脆,根须在水里轻摆,像谁散落的绿丝线。几尾银亮的小鱼贴着水草游弋,忽地里摆尾窜向深处,尾鳍划开的水纹里,竟晃出细碎的彩虹。石缝里藏着的小虾最是机警,举着半透明的螯钳,触须微颤,便嗖地缩回去,只留一点搅动的浑色在水中慢慢晕开。
山间的雾渐次散去。先是河心的雾薄了些,露出更清亮的水色,像整块翡翠被擦去蒙尘;接着是对岸的山影显出来,青黛色的山脊线愈发清晰,山腰的松树成了墨点,在晨光里透着深绿的幽光。最后是远处的村庄,灰瓦顶先从雾里钻出来,跟着有炊烟袅袅升起,那烟是淡白的,混在残留的雾气里,倒像给偌大的村子系了条柔软的围巾。
柏油路尚带有昨夜的湿气,踩上去咯吱作响。路边的野菊开得正盛,紫的、黄的花瓣上凝着露,风过处,香气混着泥土的腥甜漫过来,竟让人想起幼时家乡的野河畔。枝头的鸟雀最是热闹,灰喜鹊拖着长音啼鸣,麻雀叽叽喳喳地喧闹,偶尔有戴胜鸟掠过,羽冠展开如小扇,翅尖扫过柳叶,带起一阵细碎的叶响。
周末里,晨练的老人提着鸟笼走过,竹笼里的画眉唱得正欢;河边塘子里垂钓的人,早早放下了昨日的鱼饵,点点声引来了水边蜻蜓的围观;初来这片山的人儿蹦跳着跑过,在高处不禁喊山,呐喊声惊得芦苇丛里的水鸟扑棱棱使劲飞起,翅尖划过水面,留下一道连滚带爬的水痕。
太阳升高些时,水雾气彻底散尽。河面敞亮起来,像铺展开的锦缎,映着天光云影,连水底的石子都染上了翠黄。风里的凉意淡了,柳叶舒展开来,空气里浮着微甜的暖意。这时候再看汤峪河,倒像是刚从梦里醒透的姑娘,眉眼间带着水汽,却已藏不住满身的明媚。
棉花糖状的云朵冲上了山头,日头爬到了树梢,河面上的波光成了流动的金,汤峪河的早晨悄悄藏进了蝉鸣里。可那些雨露坠水的脆响,那些炊烟与雾缠绕的温柔,早已像一枚温润的玉,轻轻搁在了人心上。
就这样,在汤峪河边,周末清晨半个小时的短暂放空心境后,我便匆匆回去,开启了一天的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