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行走在早春三月的渭北旱塬,天地仿佛是倪瓒的画,简约疏淡,一展素净之美。
一眼望去,田野空阔。秋收后的玉米杆、黄豆梗、蒿子草被刈除得一干二净,旋耕机深翻过的沃土,残雪融化,潮湿松软。土地在静静等待着布谷鸟的第一声啼叫,若听到这春的指令,立即春播。
麦苗已经返青,眼下它们似乎还匍匐于地面。前几天纷纷扬扬的春雪中,无人机已经为麦田施足了肥料。麦子继续蛰伏着,静等在春阳和煦时奋力拔节。
苹果树、李子树、桃树修剪结束。人勤春来早,果农在寒风中删繁就简,去芜存菁。他们担心迟一天,多余的枝条会消耗了树贮存的养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树在寒冬中积聚的养分,一定要供给春天千朵万朵花,供给秋日枝头累累的果实。
天是蓝的,空旷寂静,只有黑色的电线如同五线谱,在等待北归的小燕子弹奏起春之奏名曲。
春雨不紧不慢地下着,耳边响起了一首老歌:“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沥下个不停……”雨水荡涤了整个冬天西北风的旧痕,青石板路洁净无泥。河道里,残荷的断茎,枯萎的香蒲,缠绕的水草,一律被清除。土地在休养生息,等待着春草萌发。路旁的樱花还在孕育花苞,鲜有踏青者,少有赏花人,湖畔清幽寂静。老树枝丫交错,伸向苍穹,风骨尽显。游人透过老槐树稀疏遒劲的枝干,只见湖面上薄冰早已消融,风乍起,吹皱一池碧水。那只冬季在此徘徊觅食的白鹭,怎不见了踪迹?冶峪河两岸如洁面之后的男子,眉清目秀,神清气爽;又如素面朝天的女子,正准备迎接春之繁花似锦,姹紫嫣红。
其实,你仔细端详早春这幅素简的古画,树丛里如星光闪烁的紫色婆婆纳,坡上点点绽金的迎春花,玉兰树枝头的毛笔尖已蘸了淡粉,它们是大自然中的有心者,已经悄悄为早春这本色画面添上几抹色彩。
《道德经》中说:“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早春深谙自然之道,它安静,它简单,它沉得住气,它耐得住寂寞,它在不动声色中积蓄力量,等着春之大幕离开,等着春的调色板被掀翻,然后观乱花迷眼,听百鸟啁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