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院子里,有一颗杏树,已经有几十年树龄了,每年都会结出许多金黄色的杏子。它伫立在四方院子的角落,历经风霜雨雪,却始终坚韧不拔,枝叶繁茂。
每到春天,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随即而来的便是满树新发的嫩芽,焕发出了勃勃生机。天气渐暖,杏树逐渐展露出它的身姿。微风拂过,绿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满树的杏花如雪般洁白,花瓣飘落,仿佛置身于仙境。小时候,我总喜欢在树下和小伙伴一起,用杏核玩一种叫做“抓子”的游戏,乐此不疲。玩累了,往树下一躺,仰望着满树的花朵,心中充满了无限的遐想。外婆总是搬个小板凳,拿着针线盒,坐在树下,一边缝补衣物、和邻里话家常,一边笑着看我们打闹。
夏日里,杏树长得更加茂盛,郁郁葱葱的叶片遮挡住了烈日的炎热。这时,树上挂满了青绿色的小果子,表面还有一层小绒毛。我和兄弟姐妹们总是迫不及待地跑上房顶,摘下那些还未完全成熟的青涩的果子,咬上一口,牙齿都要被酸掉了。外婆总是笑着看我们酸掉大牙的样子,和蔼地说道:“杏还没熟,等熟了再吃。”可我们总是等不及,那份酸涩中藏着无尽的欢乐。傍晚时分,孩子们便会在大人的呼唤下,搬来桌椅,坐在杏树下吃一顿美味的晚餐,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时光,好不热闹。
秋天,杏子成熟了,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挂满枝头的杏子上,像一颗颗诱人的宝石,散发出淡淡的香甜。轻轻摘下,色泽鲜艳、红中透亮,尝一口,酸甜可口的汁液在口中爆发,让人回味无穷。外婆身体娇小,摘不到高处的杏子时,她总会用自制的竹竿,往前一伸、夹住嫩枝、用力一拧,杏子就被摘下来了。她挑选出又大又红的杏子,剥去绿叶,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篮子里,我一边帮忙,一边偷吃,被发现后,也总是“嘿嘿”一笑,试图蒙混过关。外婆看我傻笑,就不会再追究,只会劝我少吃些,说杏子虽好,但不能贪嘴。
冬天,杏树褪去了繁华,雪花飘落在它的枝干上,仿佛披上了一层洁白的银装,静静地矗立在寒风中,坚韧地挺立在院子里。虽然没有了春夏时的繁花似锦,也没有秋季的硕果累累,但它依然耐心等待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外婆经常会佝偻着背,踱着小步,拿着小铁锨,仔仔细细地清理杏树周围的积雪、杂草和枯叶,好像在给一个陪伴多年的老朋友掸去衣服上的灰尘。清理过后,有风吹过的时候,摇晃的枝干仿佛在向外婆挥手道谢。怕冷的我总会躲在房间里温暖的土炕上,看着外婆在外忙碌,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时过经年,外婆的身体逐渐衰弱,在一个冬日的中午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那天,天朗气清,万里无云。而那颗杏树,在微风中摇晃,我猜应该是在和外婆告别吧。《寻梦环游记》里说道:“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杏树见证了我的成长,也见证了外婆对我的爱。现在每次回到外婆家,我总会站在院子里,看着杏树发呆,静静地回忆曾经那些美好的时光。驻足细听,时光里好像有人在呼喊:“孩子们,回来吃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