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总是觉得自己历史知识储备不深,走进博物馆仿佛自己是个文盲,从而产生知识匮乏的焦虑。最近带孩子去省博,不带功利性地走走看看,也不是非得要学到新知识,仅仅是想去看看展柜里几千年来经得住时间考验的审美是什么样的,去感受时间的具象化,用不同的方式思考与探索。
博物馆是一处特别的空间。展厅的大门敦实厚重,展厅内部巨大的挑高结构,灯光深邃而层次分明,整个游览成了追逐光的艺术,有的光是短促的,或许只有一个凝固的斑,有的就拖的长一些,似乎从历史的这一头奔到另一头。
它们当年都遇到了谁?又是否见证了某段我所熟知的历史故事?看着每一件文物,我都很愿意去猜去想象,虽然我不知道文化基因或者心灵架构中间的哪一部分来自这些文物的留存,但我心里清楚地知道,我在精神和观念意义上和它们有关系,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关系。这是一段传承,这也是独属我们中华五千年未曾中断历史的浪漫。
我喜欢青铜器,庄重而精美。周人的兴起与鼎盛,秦扫六合统一天下的气势,四十三年逨鼎铭文中蕴含廉洁施政、为政以德的思想,古人生活中每一个珍贵的细节,都毫无意外地被打磨到了某种极致,这些青涩的、暗绰绰的绿,都带着点礼制的墨彩,喝酒,祭祀,贮藏,功赏,甚至单纯洗手都要用到,青铜冰凉却包纳万物。
我喜欢陶瓷器,典雅而华美。古代先民的生活情景,幽默诙谐的说唱佣,侍女俑的轻纱掩映不住丰腴,古丝绸之路上的骆驼乐队,清祭红釉的深沉安定,出土于彬州的青釉提梁倒流壶尽显耀州窑浑天一色的高级感,粉彩与斗彩弱化了瓷器本身的清润质地,在短暂的迷离后转头起浆,重新逃进千年的夜色。
我喜欢玉石器,细腻而温润。玛瑙与黄金的凝固美传达着内敛,镶嵌在历史的纹理中,柔情动人。君子如玉,于是前赴后继的玉石工匠便捣沙研浆、开玉扎砣,展现自己作为君子的智慧巧思,我想总有一块玉石比杜牧韦庄更洒脱。杂物件一旦与某种虚无的东西绑定,便很难脱开,而这样的绑定,又在不断的反馈中塑造着物件本身,于是从丧葬配饰,到剑戈装饰,处处可见玉石的影子。
无论残缺不全,还是斑驳陆离,每一件文物都见证着一个时代的波澜壮阔,每一件文物都是历史的经历者。穿越时空与尘埃,它们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有什么人前来,和它们进行长久的对视。我们凝视历史,也终将成为历史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