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最欢乐的时光莫过于寒假了。放了寒假,年慢慢的迎面而来,同时,腊月时节,忙碌了一年的农人们渐渐清闲下来,镇子上的庙会也活跃起来了。庙会比赶集更热闹,聚集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商品也更加琳琅满目,秦腔吼起来震耳欲聋,夹杂着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戏台下面身穿羊皮袄,抽着旱烟,戴着石头镜的大爷们算是不折不扣的戏迷了,有时候入戏太深以至于旱烟灭了都没有察觉。孩子们则见缝插针的穿过人群的缝隙,寻找着好吃的好玩的。大人们货比三家的置办着年货。庙会衬托的腊月显得格外热闹。
在庙会上众多的吃食中,我最中意的是糖糕,或许是受到奶奶的影响吧。
印象中常年穿着藏蓝色满襟上衣,缠着三寸金莲的奶奶最喜欢我。在那个封建思想盛行的年代,重男轻女是长辈们或多或少都会有的思想,然而,在孙子、孙女众多的大家庭中,奶奶唯独对我宠爱有加,惹得其他的兄弟姐妹们嘟嘟囔囔。
左手牵着我,右手拄着拐杖的奶奶算是糖糕摊的常客。显然奶奶和摊主很熟,在等糖糕出锅的时间里,他们家长里短的谝起来了。不一会儿,摊主心领意会的按照奶奶的要求,将圆滚滚的糖糕切成小块,盛入碟子,并在切好的糖糕上面撒上一层白砂糖,我在旁边已经迫不及待的咽着口水,奶奶边叮嘱我小心烫,边将盛满糖糕的碟子往我跟前推。夹一口吃进嘴里,粗粝的白砂糖裹着酥软的糖糕,没来得及融化便被嚼得嘎吱作响,甜味一点点弥散,是听觉和味觉的双重享受。等到回过神来时,半碟子糖糕块已经下肚。奶奶看着我吃的开心,她也就高兴得合不拢嘴。
后来,随着岁数的增长,奶奶的牙齿逐渐脱落了。每次看到她吃糖糕时将糖糕从左腮帮子倒到右腮帮子靠着牙床的咬合鼓捣碎的情景,我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二十多年过去了,每次看到糖糕摊,仿佛就看到了奶奶带我吃糖糕时的样子,那记忆中的甜味有增无减。时至今日,糖糕已经是再普通不过的吃食了。在我的影响下,儿子也喜欢上了糖糕,也许是这个表皮酥脆,内在软糯香甜的味道更能抓住小孩的胃吧。
前几日,早晨送儿子上学时,发现学校门口有一个糖糕摊,香喷喷的糖糕味在很远处就闻到了。摊主是一位60岁左右的叔叔,他推着一辆老式三轮车,上面挂着一个横幅,歪歪扭扭地写着:糖糕、油饼。看他动作娴熟地从面团上捏下小孩拳头大一团面,用手不停地从一个方向转圈捏,转眼的功夫就形成了一个半圆的面饼,再在上面放上提前准备好的糖馅,捏圆合后,按成扁的,最后放在油锅里炸。所有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旁边的老伴用筷子将锅里的糖糕不停翻动,生怕炸的颜色不均匀。我随口给摊主说:“叔,让我娃站你摊位旁边吃边取,一会吃完给你算钱。”摊主停下手里的面团说到:“随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吃完后,用手机扫码付款给他看结果,他竟说,不用给我看,人和人之间都要相互信任嘛。从话语里,能感受到这位糖糕叔也是一位爽快耿直,幽默乐观的人。
看着眼前的糖糕,一瞬间,奶奶慈祥的模样浮现在脑海。忽地读懂了那久久不能释怀的糖糕的内涵,那是奶奶把心中的爱寄托在糖糕上,传递给儿孙们。那种甜,仿佛裹着温暖的情怀,直抵心灵深处。
(驻旬邑县财政局纪检监察组 王欢)